作者 / 妮 蔻
编辑 / 朱 婷
运营 / 小饼干
微博上，一位男明星发出了和另一位男明星的合照说：“你们的催更我们看到了。”过一会儿再补上，“大家散了吧，我哥是我的。”
这不是什么同人文桥段，而是大大方方的“麦麸”，为自己所演的戏进行没有语言壁垒的、称职的“营业”。
合照里的两位男明星是黄宏轩和邱宇辰，由他们主演的腐剧、改编自priest的耽美小说《大哥》的《关于未知的我们》正在台湾热播。相较于以往的腐剧，这部剧有两个特殊之处：这是内地头部耽美作家priest版权首次输送至海外地区，同时该剧也是在优酷海外版播出。
实际上，内地耽美版权的向外输出在过去一年频频发生，泰版《上瘾》已立项，水千丞原著泰腐《职业替身》已杀青，木苏里的《某某》也成为待播泰腐。而内地流媒体平台在海外的腐剧布局，也由来已久。
WETV（腾讯视频海外版）早在2020年就和三家泰国本土工作室合作播出了腐剧；2023年在IOS泰国区，爱奇艺海外版“IQIYI”APP在榜单排名在《床伴》播出后不断攀升；B站海外版也播出了由《我们与恶的距离》团队制作的腐剧《默默的我，不默默的我们》。
优酷海外版为《关于未知的我们》在站内附上的宣传标语“不愿再做兄弟！这次，我想做你正大光明的爱人”，轻轻地戳了一下国内正在寻觅网盘资源看《致命游戏》兄弟情的腐女们的心。
这些年来，这些“不做兄弟”的腐剧，既是海外流媒体平台小成本起势的利器，也成为平台想要巩固粉丝群体，做跨国战略合作的重要部分。
腐女的消费能力，可不容小觑。
一、腐剧，小平台的起势奇招
想吸引腐女追剧，有时候把“兄弟情”做好就够了。这一点，离互联网用户最近的流媒体平台最清楚。
时间闪回2015年，爱奇艺悬疑网剧《心理罪》播放量破亿的彩蛋，是两位男主嘴对嘴的“激吻海报”。拥有热门CP——“瓶邪”、改编自同名头部网文的《盗墓笔记》，同样是在剧情、海报、物料、花絮上，频频强调双男主的互动，成了当年微博搜索量及播放量最高的网剧。
“兄弟情”尚且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力，如果真成了“正大光明的爱人”呢？耽美作家柴鸡蛋在2015年、2016年分别改编了自己的两部作品《逆袭之爱上情敌》和《上瘾》，微博话题热度都表现俱佳。
《上瘾》直接让两位主演黄景瑜、许魏洲在东南亚走红，黄景瑜于当年举办了巡回粉丝见面会，同时也是首位在台湾举办粉丝见面会的内地艺人。这造星能力，任谁看了都眼红。
这也让彼时任职于台湾新晋流媒体CHOCO TV的首席内容官张庭翡看到了商机。《上瘾》在台湾的热度，让她发现BL剧这一族群的需求，认定这是一个潜在、不能被漠视的市场。
刚好，张庭翡认识“铁杆腐女”编剧——林佩瑜，此人在电视台时代就按捺不住“腐女之魂”，写了两部双男主，颇受欢迎。一部是《两个爸爸》，两个黄金单身汉组建家庭共同抚养前女友女儿的故事；另一部则是黑帮少爷爱上了女扮男装的兄弟，剧名叫《爱上哥们》。
这部剧都只是在BL擦边球，但播出效果在那个年代便引起粉丝疯狂“消费”，《爱上哥们》即使在完结后，见面会还办了近两年时间，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热度是一方面，此外，这也是一个能与电视台差异化竞争的品类。“电视台资本比我们大，传统的爱情偶像剧他们已经做得很成熟，所以虽然我们的目标用户跟电视台的观众群一样是18-35岁女性，但我势必从不同样角度切入，避免正面交锋。相反的，我要去找出其他年轻人关心、电视不拍的议题去切入。”和张庭翡同一家公司的CHOCO TV首席执行官刘于逊曾对媒体如此分析道。
于是，他们开始筹备《HIStory》。张庭翡让一直想写真正腐剧的林佩瑜来执笔，2017年该剧在CHOCO TV上正式播出，目前，还在持续更新。《HIStory》第一季一共有三个单元故事，涵盖了重生、骨科、掰弯直男等多重耽美元素，在CHOCO TV上获得超500万的点击量，还被网友翻译成英文、日文、韩文、泰文、越南文、西班牙文、法文、印尼文等8种语言传播。
数据大好，CHOCO TV趁势追击，在2017年10月底发起了“HIStory2”的群众募资，让企业与民众以100元到30万元不等的金额参与赞助，且参与赞助者可依赞助方案，获得包括粉丝见面会门票、独家花絮、写真书、蓝光DVD等限量礼品。随后，“HIStory2”便在两周的时间内募得超224万元台币，刷新台湾网剧募资最高纪录。
毋庸置疑，拥有强大消费力和粉丝黏性的腐女群体，成了小平台们想用小成本来对抗大平台的利器，这套逻辑在整个东南亚范围，都适用。
国内不少为人熟知的泰国腐剧，如《清明时节爱上我》《一年生》等均会在泰国的GMM25频道播出，而这个频道正是泰国三大电视台之一的GMM为了争取年轻用户，于2014年设立的新频道，接连不断的腐剧直接为它打响了名声。
另一边，韩国流媒体平台Watcha常年以来以播出海外电视剧和节目为主，其在2020年第一部推出的原创剧，选择的正是腐剧《语义错误》。彼时，这部剧也成功将Watcha的韩国市占率从第五拉到了第四。
视线拉回国内。除了爱奇艺，搜狐视频出品播出的《刺客列传》，也曾轰动一时，举办了专属演唱会；腾讯视频则在2016年，推出过双男主《重生之名流巨星》，蠢蠢欲动。
诚然，腐剧像一条暗线，被隐藏在流媒体平台大张旗鼓宣传的古偶、大IP之下，但其圈粉功力却是出气的高效。
二、耽美春风吹满地
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是《上瘾》之后，国产剧的“兄弟情”肉眼可见的增多。大火出圈的有改编自耽美原作的如《镇魂》《陈情令》等，也有大批不是改编自耽美的双男主面世。
平台有意识地利用“双男主”这一点，打开受众范围偏小的类型剧的用户池。在2018年双男主探案剧《原生之罪》粉丝见面会现场，爱奇艺高级副总裁戴莹曾说，推理探案剧是有一定观看壁垒的，有很多女性用户不敢看，或者不感兴趣。因此，“我们想用双男主的人物设定，去加大女性用户和泛大众市场对于这部剧的接受程度。”
同一年在台湾，《HIStory》第二季大火，其点击量直追当年在CHOCO TV上播出的热门内地青春剧《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年底，《HIStory》第二季中的《越界》单元更是入围第53届金钟奖的迷你剧集奖，这也标志着小众的腐剧正进入主流视野。
在台湾部分媒体对于腐剧的解读里，它的发展与同性婚姻合法化有着同一脉络。
2015年美国同性婚姻合法化，全球资方对于同志主题的影视投资是正向且乐观的，各大流媒体平台都有聚焦LGBTQ人群的内容上线。2018年，台湾正在同性婚姻合法化的进程中，CHOCO TV因良好的业绩被韩国流媒体平台LINE TV收购，《HIStory》系列在其中功不可没。一直到今天，台湾LINE TV的自我介绍中，都必然有这一系列。
而内地腐剧的发展，是腐经济资本化规模扩大，然后迅速划下休止符的过程。
《镇魂》《陈情令》接连证明，耽改IP哪怕只突出“兄弟情”，依然有着可怕的造星能力和后续商务影响力。内娱腐剧也从《陈情令》之后跨入了新的阶段：成熟大公司、以及已经在市场有成名作的成熟演员纷纷“下海”，整个腐剧的制作成本以及演员规格都往上走了一个台阶。
这一阶段最先亮相的作品，是2021年开年播出的《山河令》。原本以为这是下一番盛景的开场，商务都早早押注了《皓衣行》，没想到这部作品最终以下架收尾，成了盛景的落幕。直播间也只能匆忙请来主播穿上黑白两色衣服，履行曾经为《皓衣行》准备的商务。
泰腐、日腐和台腐与内地腐剧同频了资本化规模扩大的过程，但至今还依然是火热的进行时。
2020年，泰腐的产量从一年10部到一年20部，仍然以低成本的校园题材和新人主演为主。而在爱奇艺海外、WETV等平台加入，在次年就有了《黑帮少爷爱上我》这样聚焦黑帮题材，整体拍摄的场景质感均上一个台阶的腐剧。而2020年的日本，改编自同名耽美漫画《到了30岁还是处男，似乎会变成魔法师》的腐剧能直接在东京电视台播出。
腐剧的边界，正在扩大。
2021年，WETV台湾播出了腐剧系列“We Best Love”，并在日本同步播岀。2023年，LINE TV还推出了“Be Love, Go Love -华语原创影集开发计划”，预计选出六组具有潜力的剧本提案，入选者将于导师团及顾问团们，进行为期20周的剧本前期开发。
腐剧这一曾经小众的类型剧，已然成为平台重点耕耘的战略。
三、腐经济生产力
台湾腐剧的主流化进程在继续，三立电视台也筹备了自己的腐剧系列“VBL”，共有四部曲《免疫屏蔽》《绝对佔领》《保留席位》《恒久定律》，台腐剧《保留席位》已经在2023年11月24日开播。
从进入主流奖项评选到进入主流电视台，腐剧的受众辐射范围正在越来越大。到现在可以回过头再聊一件事：腐剧究竟与从90年代就存在的同志题材，有什么关系？
台湾耽美作家黄思蜜曾这样形容：同志作品给人感觉是蓝色，而BL给人感觉是粉红色。更具象的来说，同志作品是把LGBTQ人群放在现实境地里，让他们的感情与现实做碰撞，而耽美作品以及其改编的“腐剧”，更像是一个架空世界里的纯爱故事。在这个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对于LGBTQ人群的挑战，异性恋模式可以被无阻碍地用于同性之中。
但如今，两者都在往天秤的中间移动，一步步扩大着“腐剧”的外延。《十七岁的天空》《盛夏光年》已经没有了90年代同志电影的沉重，而耽美作品也在慢慢从“架空世界”里走出，探讨起了更多现实议题。就算是非同志为主轴的影视作品，同志角色也从早期刻板的女装癖、娘娘腔丑角，到了与异性恋无差别的刻画，如电影《缉魂》。
因此，在粉丝罗列“台腐宇宙”里出现的男星时，同志题材与耽美作品的边界已经进一步模糊，其囊括范围已经可以扩展到：只要是双男主，无论两者之间是爱情还是友情，都可以进入这一宇宙里来。
从这个宽泛的定义来看，“台腐宇宙”里包含不少如今台湾男演员的中坚力量。2023年的金马入围影帝五人组被称为最帅的一届，其中，林柏宏和许光汉主演了同志题材《关于我和鬼变成家人的那件事》，王柏杰在《华灯初上》中与修杰楷演一位同性恋人。
另外，《HIStory》系列还走出了后来在内地发展的施柏宇、入围过金钟奖主持人奖的范少勋。再次验证，“腐”的造星能力，不容小觑。
这样一个特殊的产品，锻炼出的不仅仅是演员，还有参加在其中的幕后人员。
CHOCO TV当时一放出要做BL剧的消息，不少对这个题材有兴趣的编剧、导演等幕后人士就会直接很早上门来，称拍一部真正的BL剧是他们多年的心愿。因此《HIStory》每一部都会有2个以上的单元，这些单元都会由不同的新锐女性导演执导，她们出身各不相同，但共同点，就是“腐女”。在《HIStory》之外，这些幕后制作者们也慢慢渗透到了整个台剧工业产业链中，成为重要的创作者。
围绕腐剧，平台也有较为成熟的一个产业链条。为《HIStory》系列开发周边的叶誉呈曾说，腐剧基本盘周边是小说、写真书、DVD，同时也会围绕剧中人做一些Q版的吊饰、服饰、抱枕等等，还有一系列线下见面会的规划。如今在售卖腐剧版权的时候，一同售卖的还有这些周边衍生开发的创意版权。
席卷东南亚的腐剧热潮还在继续，平台们不会放过这一具有强粉丝黏性、强消费能力的产品。粉丝在消费产品时，也会对平台产生移情。过往每一部腐剧播出，都是粉丝与平台插科打诨，互相玩梗的好时候。
这或许也是优爱腾B纷纷在海外下注腐剧的原因。当平台的内容供给整体趋向风格一致，会员人数的天花板也被Netflix验了出来，那么余下可以竞争的，就是差异化的服务。腐剧能为平台带来的，就是这样一批狂热粉丝。后续能通过怎么样的运营留下他们，才是平台角力的重点。
《致命游戏》即使只是“网盘见”，也掀起了一阵对主演的考古热潮。腐剧在内娱划上了休止符，但内娱粉丝的热情却这不会消失，不会倦怠。平台现在琢磨的，除了继续在不同类型作品里挖掘“兄弟情”的浪漫可能性，更多估计是能以合适的姿态，将海外腐剧的热度转移到内娱？毕竟，对嗷嗷待哺的腐女来说，这样的服务总是不嫌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