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 | 三三
8月17日，主机游戏头部主播超级小桀又上热搜了。
和此前6万人拼多多失败、熊孩子偷家等事件不同的是，这回，他从那个让人共情的受害者变成了被讨伐的“奸商”。
事件
超级小桀的“翻车”事件并不复杂：他开了个号称不赚钱的装机网店但实际收费远又高于市场价，于是有了假专家割韭菜的嫌疑。
往回看的话，这件事可以分作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事情最早的原型其实是一次大V整活。
此前几年间，超级小桀曾多次在直播时表示目前市场上装机价高、坑多，作为头部游戏主播和硬件专家，他想自己搞个装机店以对抗奸商、给粉丝送福利。本质上来说，这和之前邀请直播间6万观众一起拼多多式的直播整活差别不大，都是以资深资源带领观众去验证些什么问题，以此获取共情和热度。
这时，超级小桀的身份还是良心主播、科技大V。不同的是，这次整活是要成立一个商业公司，要让用户掏钱。
第二阶段，8月16日，超级小桀的抖音装机网店正式开张，同天，部分网友在B站、微博等平台曝出其装机套餐性价比低、装机费过高的问题。
以几个槽点过多的套餐为例，大几千元档的主机用金士顿NV2、杂牌电源；2万元档用500G固态硬盘，大约和5000元档的品牌机相当；5万元档的顶配套餐，主板用中端B760、990PRO。
总之，各个档位机器的配置都配不上它的售价。如果按照各零件的网络零售价总和计算，超级小桀电脑店内5万元档主机的装机服务费已经超过1万元，占售价的20%以上。
到这里，超级小桀的身份变成了“奸商”。
第三阶段，一部分因为信任超级小桀而购买了其主机的硬件小白从其他网友那里看到性价比分析，认为自己上当。
他们想着主播之前说的对抗奸商、粉丝福利一类的正义宣言，再看看手里的智商税纳税证明，自然而然的，他们得出了两个可能性：
第一种，超级小桀就是想当奸商，在利用粉丝的信赖割韭菜，又当又立。优质头部主播、KOL的人格塌房。
第二种，他本身确实想做好这件事，但专业知识不足，是个伪极客。专业人士的业务能力造假，人设塌房。
最后，8月18日一早，超级小桀发布了道歉视频，称网店翻车主要原因是自己对行业了解不深同时骄傲自大，后续将暂时关停网店并给已经下单的用户免费升级配置。大体为向上升级一档，低端办公机送显示器等。粗算一下，这次赔偿带来的经济损失大几率会超过20万元。
到8月18日下午，即便已经关店、赔偿，这事还是和以往所有大V翻车事件一样在持续发酵。
“超级小桀是不是个伪君子？”
“他为什么要干这事？”
“以后要不要取关、举报？”
互联网世界里最无关紧要的就是真相，不管干装机这事是不是有意在割韭菜，超级小桀的车都已经翻了。
怀疑
关于超级小桀靠装机店割韭菜这事，其实是有两个明显的疑点的。
第一，从割韭菜的手段来看，装机卖电脑并不是个好选择。且不谈供应链、库存和售后难度，这行的硬件售价可查、有成熟机型对比，加上超级小桀本身粉丝以中重度核心游戏玩家为主，即便是想蒙人，卖电脑这路也几乎是最容易暴露、最难走通的。
第二，从事件主人公来看，他没必要、也不像那种人。
我曾预想过许多大主播的翻车时刻，超级小桀除外。当然，这倒不是说他完美，只是无论从逻辑还是采访观察来看，他似乎都没必要去做那些有风险的事。
一方面，超级小桀所处市场的竞争并不惨烈。
他的主要身份是主机游戏主播，这个市场小。到2023年8月，斗鱼直播仍旧把“主机游戏”算作“单机游戏”的一个子版块，其高峰时段开播直播间约在1200个左右，约是《英雄联盟》单款游戏分区直播间数量的60%。
这个市场也稳定，能挣钱。从斗鱼、虎牙两家主机游戏分区月榜数据和第三方主播数据平台数据来看，起码在2021年至2023年中这长达两年半的时间里，分区内的头部主播日活观众数一直稳定在7万上下，日均打赏收入在20万元之上。同时，这两家平台对应分区综合热度排名前10的主播几乎没有过大变。总之，空间不大，但用户黏性、付费和传播能力并不比手游低。
按逻辑推，和女流等热度维持多年的主机游戏主播相似，超级小桀是一个不需要交公会分成的、收入稳定且可观的、竞争压力并不大的头部主播。他没必要去搞那些风险高，收益又低的事。
另一方面，他不像是那种贪小便宜、因小失大的人。
过去几年里，笔者曾对超级小桀做过多次采访，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2017年的斗鱼嘉年华期间。
那时，还是“腰部主播”的他被安排在江滩公园的一棵树下站着接受采访，在许多头部主播还在聊“讲文明、逗观众开心”的时候，他说，当前直播最大问题是“下限得不到保障，比起内容本身，应该先做好呈现形式”。他说，自己正在做一家直播技术服务公司，要和斗鱼成为合作伙伴，为其提供直播软硬件解决方案支持。
后来，这些都成了事实。所我们很难相信，一个直播兴起初期就想补全靠产业链能力赚钱的人会对装机割韭菜这种粗暴的生意感兴趣。
可事实呢？他确实开了个谜之电脑店，并且在两天内就被发现问题并且停业、赔偿。
这也一定是有些原因的。
真相
在这个事件里，值得关注的问题其实一直都有两个。
其一，超级小桀是有意在利用大V身份割韭菜，还是自己不上心，被和合作方坑了。这个涉及人性和各位的主观判断，难以论证。
其二，为什么更多观众甚至从业者愿意相信他是在割韭菜、这个事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会被变成真的。
这个讲起来倒并不复杂：因为游戏直播更难赚钱了。
说到游戏直播的问，照斗鱼从业者和光源资本投资人Park的观点主要有两点。
老的，是在内容上，游戏直播的话题度、观赏性主要由游戏本身内容决定，在现有互动形式创新乏力的情况下，主播想保持直播内容的品质，一靠游戏业多出优质新品，二靠自身创造游戏之外的衍生内容。这两点都难。
前者，游戏业正在经历低潮，三年过去，直播热度排名前三的仍是《英雄联盟》《王者荣耀》和《和平精英》，更不要说国内用户基数本就少得可怜的主机游戏。游戏业是靠不住了。
后者，其实从2020年开始，斗鱼、虎牙就都着手做过大量“衍生内容”，比如头部主播的户外真人秀、格斗比赛、多主播联动玩派对游戏等等。在这期间，超级小桀对内容的调整方向就是从游戏过渡到个人生活分享和社会话题的讨论，以此把自己的身份从游戏主播扩展到游戏、科技圈的KOL。
在这块儿，拼多多、熊孩子等都是成功案例，同样的，“开电脑店抗击奸商”也是一种新内容，只不过效果不好。
因为内容创新困难，“铤而走险整活”的可信度就更高。
新的，是在内容质量难以保证的同时，游戏直播平台进入了用户和业绩增长困境。
以斗鱼为例，因为游戏业和整体经济环境的下行，热门新游少，用户付费意愿降低，平台的直播收入（用户打赏）一直增长乏力。
在近五个季度里，斗鱼的直播收入均有18%以上的同比下滑，即便环比来看，也从17亿元左右减少到了12.6亿元上下。也在这期间，斗鱼单季度月均付费用户数从660万一路掉到了如今的400万。
受直播主业收入下滑的影响，斗鱼在过去5个季度中出现了3次亏损，目前归母净利润只在数百万元级别。
在这种大前提下，为了保障业绩的平稳，降本增效成了必选项。从2022年Q2至今，斗鱼已经连续5个季度实现了营业成本、内容收入分成成本的同比缩减，在2023年Q2，斗鱼的收入分成及内容成本已经由去年同期的13.147亿元降至9.813亿元，同比下降了25.4%，销售和营销费用则从2022年同期的1.675亿元降至8700万元，同比下降了48%。
用户花钱少，平台让利少，所以主播们也不会太好过。这样来看，“头部主播超级小桀割韭菜赚钱”的可信度就又增加了。
到8月18日下午，#超级小桀翻车的相关话题依旧在新浪微博和B站有着较高的热度，讨伐、怀疑、理解统统还在继续。
我们或许无法判断事情本身的真相，但可以肯定的是，行业环境如此，在“大主播翻车”的故事里，超级小桀只是一个开头。
